「后院找个院子,给他养伤。」公爹说。
我说:「不妥。先送他去宫里,让陛下看看他吧。」
公爹迟疑。他怕事。
圣心难测,若被激怒,后果难料。
我很坚持:「哪怕陛下再降罪,他出了这口气,我们就有翻身机会。否则,生生世世住万景胡同。」
婆婆永远支持我:「送这个逆子去南阳门。陛下不肯见他,也叫来往的官员看看他这副样子。」
他打了败仗,一身狼藉。
他是少年成名的将军,现在废了一只手。
他颓靡,眼睛不聚光,像个活死人。
因他背上私通北狄的嫌疑,并无铁证,就封了宋家,是不是太过于苛刻?
宋家抬了我丈夫去南阳门,我和公婆、成年的两个小叔子,都去南阳门口跪着。
陛下不肯见我们,叫身边的大太监痛斥一番。
我不走。
因我坚持,公婆也陪着我跪。
下朝官员瞧见了,低声议论,错开着走远。
没人敢上前同我们说一句话。
夜里很冷,滴水成冰,我丈夫被草席垫着,脸色逐渐发青,他也冻坏了,可他恍若不觉,一动不动。
三更时,皇宫小角门开了。
一袭华服的太子,由小太监执灯,对我们说:「回去吧。太后听说你们还跪着,痛哭流涕。」
皇帝发怒了,太后哭了,太子亲自出来了。
到了这里,见好就收,我搀扶婆母起身,叫两个小叔子抬起半废的丈夫,打算回去。
太子却叫住我。
他说:「橙儿,不要胡闹,好好侍奉公婆。」
他是我表哥。我母亲是他生母仁昭皇后的姨母表妹。
我应是,行礼退下。
他又叫了我一声:「橙儿?」
我驻足回首,他的脸在南阳门屋檐的阴影处,看不真切。他修长高大,小太监手里的宫灯,照不到他脸上。
「夜里冷,快些回去。」他叮嘱。
我再次行礼告退。
我们住的万景胡同,到底还是拥挤的,两个未成年的小叔子挤一个院子,两个小姑子挤另一个更小的院子。
腾不出多余院落,我同意把宋耀川安排在茹竹堂的西厢房养病。